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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别恩师张迺衡先生

我的恩师张迺衡先生于2018年5月29日凌晨4时20分在北京病逝,享年88岁。

张迺衡教授曾担任北大医学部基础医学院副院长,基础医学研究所所长,生化与分子生物学系主任。北医的同道和学生都尊称她为先生,那是学界德高望重者特有的荣誉。

张先生是北医生化的奠基人之一,主编《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》教材,长期担任《中国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》期刊主编。先生是我国分子生物学领域的开拓者,在八十年代初就在全国推介当时颇为前沿的分子生物学理论和技术。她的研究室在兴旺时曾同时有三十多个本科生、硕士博士研究生和博士后在做研究。如今她的学生遍布国内外,可谓是桃李满天下。

先生宽厚仁慈,和蔼可亲。我在先生手下读书时二十多岁,所以先生总是叫我“小任,”而且每次叫我都在“小任”的后面加上北京话浓重的“儿音,”把“小任”叫成“小任儿”,让我听起来如同慈母的呼唤那样亲切。

多年前回国去看望先生,曾小心翼翼地告诉先生自己现在做了教会的牧师,我言辞中很有一些胆怯,自忖辜负了恩师多年的辛苦栽培,生怕令导师失望。没想到先生说,作牧师很好啊,然后先生兴致勃勃地告诉我,“小任儿,我从小是在教会学校长大的,基督徒的团契我是很熟悉的,而且我家里有几种不同版本的圣经。”我听后很是高兴。

这次回国探亲,再拨打先生家中的电话已经没有人接听。五月十九日从老家回到北京,我特地赶到北医,多方打听先生的近况,最后辗转和先生的外甥联系上,才得知先生住在北医三院老干部病房。于是我和北医一位也是基督徒弟兄的教授,还有一位专门开车送我的弟兄,我们一起到病房去看望先生。

我事先在电话中告诉先生的外甥,请转告先生说,您的学生小任儿来看您来了。来到病房,我让两位弟兄等在外边,我独自进去。先生半躺在病床上,后背垫高抬起,一位看护的姐妹在给她喂饭。看护喂她一口,却久久不能咽下。先生看见我也没有反应,似乎已经认不出我了。我站在先生床前说,“张先生,您认得我吗?我是小任儿。”先生好像点了一下头,再没有别的什么反应。

我从桌上拿起水杯,然后放一只吸管给先生喂水,希望先生喝下一口水把口中的饭咽下。当我端起水杯给先生喂水时,看着这位生化界贡献卓越的老前辈,想到先生对自己多年的教诲和栽培,想到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(母)”的古训,眼泪禁不住流下来。

先生的外甥提醒我说,不要给先生说太多的话,免得她疲乏劳累。但一想到我可能以后再无机会见到先生,不给她讲福音将是我的终生遗憾。病房的另一个病友正在看新闻联播,我恳切询问能否暂时把电视关掉,我想和我导师说几句话。

我请别人都暂时到病房外面,我站在先生床前说,“张先生,您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,您也很熟悉圣经。您毕生从事科学研究,而一位大能又智慧的神的创造必定有规律可循,这是科研的前提和基础。当人堕落的时候,神自己又亲自道成肉身就是耶稣,祂在十字架上为罪人舍身流血,替我们赎罪,拯救我们脱离罪恶和死亡。您相信耶稣接受耶稣就有永生,有一天我们会在基督的荣耀里再次相见团聚,您的学生凡信耶稣的,我们都会再次相见和永恒的团聚,这该有多好啊。”

当我粗略讲完福音,先生的呼吸有点急促,我看见先生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并大放光彩。相信先生听懂了我所讲的,这让我很兴奋。

我靠近先生问,“您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?”

我意想不到,先生突然发出清晰洪亮的声音:“小任儿!”

我惊讶不已,“张先生,您竟然叫出我的名字,我太高兴了,太激动了,您再叫我一声。”

先生好似返老还童,又是同样清晰洪亮的声音:“小任儿!”

我跑到病房外面,向众人述说这激动的消息。所有人都进到病房,我把朋友向先生介绍说,“这是周老师的学生,现在也在北医当教授和博导,他也信耶稣,他以后会代我常来看望您。”

先生的外甥又在提醒我,不要给先生讲太多的话,免得她劳累。我对先生说,“张先生,我舍不得走,我想和您多待一会儿,但怕您劳累,我现在要走了,您要好好信耶稣,心里向耶稣默默祷告,祂必然会看顾您,而且我们有一天在耶稣基督的荣耀里还会再相见。”

最后我再一次将福音向先生简单重复一遍说,“张先生,我要走了,您再叫我一声。”先生果真像小孩子一样,又再一次大声、清晰、声音洪亮地叫我一声,“小任儿!”

回来后心情一直很高兴激动。

十天后,北医的那位基督徒朋友给我微信消息说,先生走了。

但愿先生安息在天父的怀抱!


本文写于主后二零一八年五月三十日


11/22/20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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